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小饮归来,初更过,醺醺醉。中夜后、何事还惊起?霜天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摇曳。
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攲枕难继。寸心万绪,咫尺千里。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婆罗门令·昨宵里恁和衣睡》译文
昨夜穿着衣服裹着被子睡了,今夜又是如此。睡前独自饮酒,一直到初更时分才醉醺醺地归来。刚过中夜,又被惊醒,是为什么事呢?寒冷的天气,微风细细,吹动花格窗子,灯火摇曳不定。
深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想要重温旧梦,却难以继续。心中无限情绪,情人却在万里之遥。这良辰美景,空有相思的情意,却没有相见的办法。
《婆罗门令·昨宵里恁和衣睡》注释
婆罗门令:词牌名。
恁(nèn):如此,这样。
和衣睡:穿着衣服裹着被子睡觉。足见寂寞无聊之极。
初更:入夜不久。古代夜间报时,击更鼓为号,一夜之间报时五次,一次为一更,共五更。
中夜:半夜。霜天:秋天。
疏窗:雕有花格的窗子。宋·黄裳《渔家傲》:“衣未剪,疏窗空引相思怨。”
摇曳:来回晃荡的样子。
展转:即“辗转”。
云雨:指男女欢合,出自宋玉《高唐赋》。
攲(yi)枕:斜倚枕头。攲,依靠。
咫尺千里:比喻距离虽然很近,但很难相见,好像是远在千里之外一样。 咫,周制八寸,合今制市尺六寸二分二厘。
《婆罗门令·昨宵里恁和衣睡》鉴赏
《婆罗门令·昨宵里恁和衣睡》是北宋词人柳永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写羁旅者孤眠惊梦的情事,初夜小饮,愁随酒醉,而中夜惊起,面对霜天秋风、孤灯摇曳,更加愁苦凄凉。下片写酒醒后不能入眠的苦状,空床辗转,追想与情人的旧梦,可惜不能相见,心绪烦乱而又无可奈何。
这是一首羁旅相思词,如果说《雨霖铃·寒蝉凄切》是写和心上人分别的情景以及对分别后情形的设想,那么这首词更像是续篇,生动地展现了男主人公在旅途中的所想所感。作者用多种艺术手法和生动形象的语言铺叙了主人公睡前的孤苦无聊,梦中的甜蜜温馨以及梦醒后的相思成灾。
上片写孤眠惊梦的情事,语极浑成,造境凄清。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开头二句从“今宵”联系到“昨宵”,说前一个夜里是这样和衣而睡,当天夜里又这样和衣而睡。连写两夜,而景况如一,从羁旅生活中选择“和衣睡”这样一个典型的细节,写尽了游子苦辛和孤眠滋味。两句纯用口语,几乎逐字重复,于次句着一“又”字,传达出一种因生活单调腻味而极不耐烦的情绪。
“小饮归来,初更过,醺醺醉。”三句倒插,写入睡之前,先喝过一阵闷酒。“小饮”,可见未尽兴,因为客中独酌毫无意趣可言。但一饮饮到“初更过”,又可见有许多愁闷待酒消遣,独饮虽无意兴,仍是醉醺醺归来。“醺醺醉”三字,既承上说明了何以和衣而睡的原因,又为下面写追寻梦境伏笔。
“中夜后、何事还惊起?霜天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摇曳。”用设问的语气,便加强了表情作用,使读者感到梦醒人的满腔幽怨。“霜天冷,风细细”是其肤觉感受;“闪闪灯摇曳”则是其视觉感受。
过片撇开景语,继惊梦写孤眠寂寞的心情。
“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攲枕难继。”主人公此时展转反侧不能成眠,想要重温旧梦,而不复可得。“重追想”三字对上片所略过的情事作了补充,原来醉归后短暂的一觉中,他曾做上一个好梦,与情人同衾共枕、备极欢洽。此处作者用反衬手法,梦越好,越显得梦醒后的可悲。相思情切与好梦难继成了尖锐的矛盾。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紧接两个对句就极写这种复杂的心绪,每一句中又有强烈对比:“寸心”对“万绪”写出其感情负荷之沉重难堪:“咫尺”对“千里”则表现出梦见而醒失之的无限惆怅。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此处一气蝉联,谓彼此天各一方,空怀相思之情而无计相就,辜负如此良宵。所谓“好景良天”,也就是“良辰美景虚设”之省言。“彼此”二字读断,更能产生“人成各,今非昨”的意味。全词至此,由写一已的相思而牵连到对方同样难堪的处境,意蕴便更深入一层。“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两句意思对照,但只更换首尾二字,且于尾字用韵。由于数字相同,则更换的字特别是作韵脚的末一字大为突出,“有意”、“无计”的内心矛盾由此得到强调。结尾巧用重复修辞的手法,前后照应,层次丰富,而意境浑然,颇耐人寻味。
全词通篇从睡前、睡梦、醒后几方面描述,有倒插、有伏笔、有补笔,前后照应;从一已相思写起,以彼此相思作结,飞扬灵动,层次清晰,清新质朴,凝炼生动。
《婆罗门令·昨宵里恁和衣睡》创作背景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少时学习诗词,有功名用世之志。咸平五年(1002年),柳永离开家乡,流寓杭州、苏州,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此词即为那时所作。
北宋时期,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社会伦理道德规范有所加强,同时新兴的市民阶层对传统思想表示偏离与破坏。市民们不愿受儒家礼法的约束,争取自由恋爱,然而这是封建婚姻制度所不容许的,因此市井青年男女陷于矛盾的处境。柳永是北宋初年市民阶层的代表之一,他与秦楼楚馆的关系比较密切,在《乐章集》中留下了较多风情缱绻的艳情词。该词是柳永以羁旅者独白的口吻倾吐离情别绪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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