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

诉衷情

  长因蕙草记罗裙。绿腰沈水熏。阑干曲处人静,曾共倚黄昏。

  风有韵,月无痕。暗消魂。拟将幽恨,试写残花,寄与朝云。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译文

  每每因蕙草的翠色忆起你碧绿的罗裙。翠绿的裙腰沾染沉香熏染的余韵。栏杆曲折的幽僻处人声悄然寂静,我们曾并肩依偎直至暮色昏沉。

  晚风含情带韵,月色清寂无痕。此情此景徒然令我黯然销魂。欲将心底的幽怨,试着写入残花。托付给飘忽不定的朝云。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注释

  “长因”句:江总妻《赋庭草》:“雨过草芊芊,连云锁南陌。门前君试看,是妾罗裙色。”晏词承化其意。

  绿腰:指裙腰绿色。

  沈水:“沈”通“沉”,沉香。

  韵:情韵。

  朝云:比喻行踪不定的恋人。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简析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是北宋词人晏几道创作的一首婉约词,收录于《小山词》。此词以怀恋情人为主题,通过深婉曲折的笔触与特有的词调语言,将缠绵情意以连绵不断的情思层层递现,最终凝练出柔婉含蓄的美学意境。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第七子,历任颍昌府许田镇监等职,其词工于言情,为婉约派重要作家。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赏析

  上片追忆了词人与情人的一次幽会。蕙草,在词人眼中,是一种相思之草,所以,睹物思人,看见了蕙草,便想起了“罗裙”,想起了那位体态窈窕、品韵高远的迷人少女。词人记得,在那夕阳微抹、万籁俱静的黄昏,在那幽径曲廊,阑干尽头,一对倾心相爱的人,曾亲密依偎在一起,心心相印,目送斜阳……这里,词人用“罗裙”指代那位少女,用“绿腰”描绘她的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又用了“沈水熏”(沈水,即沉水香)来勾划她的环境,绘写出她的品格高远、气韵不凡。这一切,都是在着力描写她的貌美和迷人。惟其貌美,惟其已时过境迁,只留存在记忆之中,所以怀念之情愈加浓郁,潺潺不可抑止。一次情意绵绵的幽会,珍藏在记忆中的,词人展现了这种美好的画面。

  词人未能沉湎于那逝去了的美好的追忆之中,清醒过来,心中的“曲恨”更加郁结难解。词的下片即将这种情绪婉婉写照出来。词人被追忆的幸福和痛苦交织着的复杂情感深深缠绕着,无由排遣。他只得从微风中去体会“韵”,从月光中去寻找“痕”。这是无聊排情,也是有意遣心。“风韵”中是否有她的姿韵,“月痕”中是否有她的倩影,一切都依然美好,惟独她已远去,只落得一个多情的词人,风中踯躅,月下徘徊,暗自落魄,暗自销魂。此情此境,让词人难以释怀。所以,词人将这一腔幽曲之恨,浸透着爱的恨,饱蘸情感之墨,“试写残花,寄与朝云。”心随残花,远近高低随处飞扬;意逐朝云,阴晴风雨任凭飘荡。词人的深深的遥念之心,全都寄托在这残花和朝云之中。

  晏几道的词有一个特点,常常不是将心胸中意一泻而出,而是象剥茧抽丝一样,一寸寸,一丝丝,轻柔地抽绎出来,促使读者产生共鸣。这首词的特色也在这里。词人对情人的怀念之情,既深沉,又炽热,心情的沸腾和波澜起伏,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所以,乍读其词,以为轻描淡写,漫不经意,细味却颇感深婉幽曲,饶富情韵。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鉴赏

  这是一首婉约词,也是一首抒写相思离情的爱情词。上片以“蕙草罗裙”“绿腰沉水”等秾丽意象追忆往昔幽会场景,通过“阑干斜阳”的时空定格与“依偎黄昏”的细节描摹,再现恋人婀娜风姿与缠绵情态;下片转入“风韵月痕”的虚实映照,以“残花寄云”的飘零意象抒写现实孤寂,形成追忆甜蜜与当下凄惘的情感张力。全词以“剥茧抽丝”的抒情节奏,将炽热相思包裹于“沉香氤氲”“朝云缥缈”的典雅语汇之中,既延续花间词“要眇宜修”的意象传统,又以时空折叠的蒙太奇手法深化了“情在不能醒”的深婉美学特质。

  上片以“蕙草罗裙”为核心搭建的视觉系统,构成词人独特的记忆编码机制。蕙草的青翠色泽与罗裙的丝质流光形成色谱共振,既延续《诗经》“青青子衿”的物候抒情传统,又以草木荣枯暗合情丝断续的生命节律。“绿腰沉水熏”采用通感蒙太奇:腰肢的翠色与沉香的青烟在空间维度交融,既具象化“楚腰纤细掌中轻”的视觉形象,又以香料焚烧的物理特性(沉水香遇热弥散)隐喻情欲的隐秘蒸腾。当镜头推移至“阑干曲处人静”的黄昏定格,建筑学意义上的“曲径通幽”被转化为情感拓扑学——阑干的几何折线暗喻情路坎坷,夕阳的圆形光斑则象征情感的完满幻觉。这种时空折叠术,使往昔的缠绵时刻被铸造成记忆琥珀,在“曾共倚”的静态画面中永恒闪耀着“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宿命光芒。

  下片从追忆温床抽离的词人,陷入“风月同天”的存在主义困境。“风有韵”的听觉期待与“月无痕”的视觉落空构成认知论悖论:风中的韵律本是空气振动的物理现象,却被主观幻听为伊人环佩的往昔回响;月光的澄明本质是宇宙天体的光学投射,却在情感滤镜下异化为“人面不知何处去”的证物。这种“有/无”的辩证游戏,暴露出记忆重构现实的荒诞本质——正如博尔赫斯“沙之书”的隐喻,越是试图在现实世界寻找情感痕迹,越是陷入“水中捞月”的认知迷宫。最终“试写残花”的书写行为,成为解构主义的终极宣言:残花既是春日盛宴的代谢残留,亦指涉文字本身的碎片化特质;寄与朝云的举动,则暗合德里达“延异”理论中能指与所指的永恒错位。词人通过将情思客体化为自然意象,完成了从“求之不得”的苦闷到“得鱼忘筌”的超然蜕变。

  《诉衷情·长因蕙草记罗裙》词作以含蓄蕴藉的笔法,将深婉情思藏于草木风月之间,语言凝练柔美,意象精巧交织,通过“追忆—失落”的情感递进,展现爱而不得的怅惘。